枯河与月亮

雨中探日,河中逐火。

高山低谷

有点代餐写了这个梗↑

为了一个贴着儿童退烧贴的小火包了饺子


李火旺去约好的路口等诸葛渊,他朋友实在不多,第一次见面,神思恍惚,揣着兜,路走到一半,在路口买了几个小灯笼一样的橘子,要送给诸葛渊。他提着橘子往前走,像是梦游一样穿过黑漆漆的隧道,鼓膜嗡嗡的,有火车正从上面经过,李火旺也感觉像是火车从自己脑仁上逛了一圈。

诸葛渊站在路口的路灯下,旁边有一辆小电动车,他围着围巾呼呼地吐出白色的水汽。李火旺捏紧手里的袋子,口袋里的手机被他的手汗糊得好像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金鱼。

诸葛渊见了他,一笑,问:是李兄吗?诸葛渊还叫他李兄,语调末尾温暖又殷切,烧起他半边心脏,他听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。李火旺走到路灯下,抬头去看诸葛渊,才看到一双带笑的眼睛,又低下头,怕暴露自己居心叵测,把手里的袋子塞进对方怀里,像塞给对方的是一只会逃走的小动物:给你。

诸葛渊不知所措地接了那个袋子,笑着问他冷不冷,他从车里变魔术一样取出一对手套,一点点给他套上,耐心又细致,李火旺几乎从中尝出一点意料之外的殷切,末了又觉得实属自作多情——诸葛渊连他的手指都没摸几下……也许只是诸葛渊的体贴向来如此罢了。想象延伸到很远很远,李火旺想象诸葛渊在人群中谈笑风生,一如既往,总是如此,他也给很多人这样戴手套。烧灼的想象力呼唤他的隐疾,他踩着平衡木,祈祷精神病别在这时候复发。


诸葛渊看起来比他想的还年轻。二人一起玩了很久的游戏,是网友,诸葛渊帮衬他很多,称兄道弟你来我去。诸葛渊说话文人气很重,李火旺在聊天窗里和他隔着敬语脉脉的河流,地久天长,很想把这条河裁弯取直,想越过它去摸诸葛渊的手指……想想而已。


我想想……那择日不如撞日,可以。李火旺回答杨娜。

杨娜笑一下,说火旺你怎么这样说话呀。

我怎么说话?

你以前从来不这样说话的,杨娜摸摸下巴。

很奇怪?

不是……就是这样有点书面的,这样说话……风流。杨娜拈着手指,蹦蹦跳跳跑出去,留下李火旺一个人。那就约好了哦,一定要来。她的声音追着她的背影,一起飞走了。

李火旺在教室里一个人修剪语言的毛边,他本来愚钝,却突然长出多余的触觉,一起抚摸着字句:有什么不同?诸葛兄不是也这么说话。

李火旺拿出手机百度,风流,第一个词条说:有才华的,杰出的。李火旺记下了,把它揉碎了,塞进心里。


二人你来我去,一起玩游戏也分享日常,李火旺提到本市有名的建筑物,才发现他们大概住在一座城市。诸葛渊提出他们可以见一面,吃个便饭,约了时间,诸葛渊又发来一句:现实里如何称呼呢?

李火旺嚼着这句话,慢吞吞地打字:李火旺。

那便是李兄。诸葛渊发来一个展开扇子的小人的表情。

你呢?

小生诸葛渊。跟着一个小人拿着扇子笑的表情。


李火旺看最后那行字,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,哦,原来他叫诸葛渊。

风流……有才华的,杰出的……这个词从他的心里又慢慢挤出来,好像已经藏了很久很久,他带着它走了很远的路,才终于把它送还给它的主人。李火旺想:风流写的是诸葛渊。

长风兼着倜傥,高山低谷,流成一条深河。这就是风流和诸葛渊的联系……曹衣出水,吴带当风,恰如其分的,把他的字句奉还给他。

李火旺的心被短暂地烧灼一下。他夜半捏着被子想一个词想得满脸通红。


李火旺咬着筷子想事情,诸葛渊还给他夹菜。他们吃的是一家诸葛渊推荐的小菜馆,炒菜做得精细,焖鸭子很香,肉做得很嫩,腾腾地冒热气,豆腐和青菜炒得亮亮的。小菜馆的灯光暖黄,把他们包围住,诸葛渊在暖暖的灯光里问他合不合口味。

李火旺即刻回答:没事没事!我什么都爱吃!

诸葛渊聊起最近游戏的更新内容,还约他要一起接着下副本。李火旺觉得自己晕乎乎的,只知道要答应:好。

一餐毕了,诸葛渊问李火旺怎么回去,李火旺觉得路边的灯光照得他脸上发烫,半天没回神,大脑过了一会才接上电:我坐公交回去。

诸葛渊思考片刻:李兄住得要是不远,不如我送李兄回去吧。

住址在李火旺的口中含了好久,才慢慢吐出来。诸葛渊听了,想一下,说:那走吧。


诸葛渊骑着小电车在城市的小径穿行,李火旺的耳边擦过风,骑了没几分钟,夜色被擦亮了,李火旺撇过头,原来到江边了,他们穿梭在树影和路灯的接缝。李火旺想去看诸葛渊,发现看不到他的脸,也恼自己都没有敢仔细看过诸葛渊。这个姿势还蛮亲密,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诸葛渊脖子的温热。李火旺想起在游戏里,诸葛渊和他也是这样,交付后背……是不是意味着撇开游戏,诸葛渊其实在现实里也蛮信赖自己?江风呼呼地打在脸上,灌得李火旺都觉得自己清醒了,继而才发现自己的脸不正常地发烫,脑子转得很慢:难道是发情了?靠,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,想不起来了。他小时候妈妈还教他在日历上画斜杠,长大了就没有这个习惯了,日历在脑海中含糊不清,像散开的海浪。

他才想起问都没问,诸葛渊是什么性别?末了又感觉像是某种性骚扰,也不合适。

他大病初愈,此前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精神病院里颠倒日月,两支注射器逐次推进他的静脉,一支是抑制剂,一支是镇定。李火旺被束缚在病床上,心里数,一,二,一,二,点滴在他的病床边上一滴一滴打下来,流进他身体里一片干枯的旱地,他听到自己的心里的渴。


遇到诸葛渊是他转入常规病房之后的事,他阴差阳错遇到诸葛渊,诸葛渊和他说他有什么困难可以找自己,李火旺在游戏地图里还没学会怎么传送,欺山赶海践雪径,去找他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执着。

李火旺伏在诸葛渊的背后,他的脑袋里填没着对方的味道,淡淡的,很香,初春的泥土和水雾,花瓣落在地上,被雨打湿。他晕晕沉沉地听到对方在叫自己:李兄?车停下来,诸葛渊回身摸他的额头,诸葛渊比他高,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,李火旺心里的渴又升腾起来,他的手指扣住诸葛渊的,他想起自己在游戏里欺山赶海日夜兼程,去找对方,游戏里日月变换,那时,他的心也是这样渴。

李火旺混沌的大脑冒起泡泡:啊,如果诸葛渊是Omega,他这样就真的不太礼貌了。仅仅只是闻到对方的味道,就突兀地发情,就像动物一样。他在人的身体里,尝到一点赤身裸体的羞耻。

对方在他耳边说话,说了什么他其实也没听清,只是一昧点头,压着自己心里的痒。他没有正式经历过发情期,长年累月地被关在病房里,因而很难分辨心里的渴和身体的渴,他分不出水和酒的区别。

诸葛渊的小电动车在一幢小楼停下来,把李火旺很轻地带着,进了门,李火旺暼一眼四周的陈设,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家。


是诸葛渊的家。


李火旺躺在诸葛渊的床上,诸葛渊的味道包围了他,更让他难以自处。他的大脑缓慢转动,终于想起来:他住得分明就挺远的,诸葛渊还默不作声要送他。

诸葛渊抚他的额头,猝不及防被人推开:诸葛兄,我可能是……李火旺想说自己是发情了,结果是把人推开了……这不太礼貌,但他又觉得自己没办法,他想解释,而诸葛渊被推开了,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。李火旺心里发涩,好像感觉自己被抛弃了,心里很不舒服。

李火旺正沉没在自己的心灰意冷里,没想到诸葛渊回来了,带着一杯水,几板药片。诸葛渊往他嘴里塞棉棒,是要做检测,我明白,李火旺想。

他拧着眉咬那根棉棒,不愿意松口,诸葛渊也没想到,他居然是这种反应。

其实这是他的坏习惯。很久之前他被关在病房里,束缚着,每天不能见到人,护士来给他做检测,他就咬着那根棉棒,心里想:不要走,也不要留下我一个人。他的手脚动不了,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祈祷,可惜神并不能听见,神总是听不见。护士拍拍他的脸颊,把棉棒从他嘴里拔出来,在纸上记了几笔,离开了,留下他一个人空空地荒芜在病房里。

诸葛渊松开了那根棉棒,去捏他的手,手指相触的瞬间李火旺像触电一样往回缩,连嘴里的棉棒都松了。李火旺磕磕跘跘地开口:诸葛兄你放心,我绝不会对你做什么的!声量大到诸葛渊都吓一跳。

诸葛渊回答他:我知道。

李火旺拧着眉,去探,诸葛渊俯下身来看他,对方的嘴唇微凉,就像江风,是捉不住的。李火旺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意识在下坠:我真的不会的……他去捉对方的脖子,揽着向上,诸葛渊先是愣了一下,没有动作,平静地等待着什么。李火旺觉得自己正在一条河流中逆流而上,开始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。他去凑诸葛渊的嘴唇,撬对方的口腔。对方先是没有什么动作,任由他胡来,而后略带点力度地捧起他的脸,安抚似的舔了舔他的上颚。李火旺浑身软下来,松开了对方,诸葛渊抚摸他的头发和额头,李火旺意识到自己说话做事真是南辕北辙,他明明说了不会的。诸葛渊会怎么想他?说不定朋友都没得做了。

诸葛渊和他说:我知道的,李兄。顿了一下,摸摸他的头,接着说:睡吧。


李火旺在诸葛渊的床上浑身发烫地醒过来,看了一眼床头的检测纸,后知后觉:靠,我只是发烧了!没发情!他躺在被窝里,额头上是诸葛渊给贴的,小狗图案的退烧贴。嘴巴里退烧药的味道苦苦的,大概是他半梦半醒的时候诸葛渊喂给他的。

诸葛渊打开门,问他感觉如何,有没有好一点,很担心的样子。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对方的脸,想:那为什么,我会想亲诸葛渊?想了半天,想得脸颊发烫。

他咽了咽口水,小心翼翼地和诸葛渊说:我有点渴,可以给我一杯水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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